郭文峰丨复 工（小小说）

晓华的制衣厂终于复工了。几年前晓华的母亲查出了乳腺癌，在省里动了手术后，需要定期化疗和复查。为了照顾母亲和自己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，晓华和妻子辞掉了在深圳的工作，回到县城开了这家制衣厂。制衣厂规模不大，只有二十多个员工，给深圳的一家外贸公司加工出口服装。中美贸易摩擦后，晓华的制衣厂也受到很大影响，虽然去年开始有些好转，但订单还是比以前少了许多，夫妻俩勉强支撑着。制衣厂招收的都是一些上有老下有小无法外出打工的“留守妇女”。“留守妇女”这个名字是晓华给取的。他希望自己的制衣厂能够给她们一个就业的机会，除了能就近照顾家里外，还多少有一份收入。他知道她们的难处，既要照顾家里老小，又要挣钱养家。自己是过来人，知道这份艰辛。所以，厂里效益好的时候，晓华往往会给她们长一些工资，多发一些奖金。按照往年的习惯，制衣厂一般在过完元宵后就要开工。但今年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，全国各地大部分地区都已封城封村。县里封城封村已经一个多月了，大家每天宅在家里都感到压力山大，除了精神上的压力外，不少人更感到经济上的压力。在微信群里，晓华得知自己厂里的员工莲花的儿子年前得了小儿肺炎，在医院住了近一个月，花去了七八千元；红梅的婆婆春节期间跌断了脚，在中医院动了手术，花去了三万多元……厂里的员工大多数都是生活比较困难的，这场疫情对她们来说更是雪上加霜，造成的影响比一般的家庭要大得多。在微信群里，每天都有员工问晓华厂里什么时候能够复工。他知道员工们家里都快支撑不住了，都指望厂里能够早日复工，以解自己的燃眉之急。大伙已有近两个月没见面了，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里，大家都过得提心吊胆、心有余悸，但见了面都挺高兴。特别是厂里能够复工，更让大伙感到高兴，工作积极性也很高，她们都希望日子能够尽快回到原来的轨道上来。可是几天来，晓华并没有因复工带来多少欣喜，反而增添了几分忧虑。他从深圳那家贸易公司得知，受这次疫情的影响，原来的订单已被全部取消，这意味着厂里的产品无法销售出去。如果找不到新的客户，生产的产品越多，面临的亏损也越大。他现在天天在想办法寻找新的客户。那家贸易公司也在积极想办法跟对方协调，争取让对方履行合同。他不敢将这些消息告诉刚刚返厂复工的员工们。晚上，晓华回到家里，妻子问道：“深圳那边有消息吗？”晓华摇了摇头说道：“还没有。”“要不，我们让员工们先回家，等那边有了准确的消息再来厂里复工，或者先让她们到别的地方找工作？”妻子试探性地问道。“现在疫情期间很多企业都还没有正常复工，她们能到哪里找得到工作？”晓华忧心忡忡地说道。“是啊，可万一……”妻子不无担心地说道。“让她们做完这一批货再说吧，也许还有一线希望哩。我不忍心刚复工就让她们回去，现在哪家不是急着用钱啊。”说完，晓华深深地叹一口气。又过了几天。那天早上，晓华来到厂里。刚进门，他发现员工们并没有在车间干活，而是都站在车间门口。看见他来了便一起围了上来，其中莲花焦急地问道：“厂长，听说深圳那边的订单取消了，是不是真的啊？”晓华知道瞒不过她们，便只好如实地回答：“是的，因为疫情的影响。”听到晓华这样说，大伙纷纷议论起来：“那咱们厂损失就大了。”“总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吧？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。”“厂长，明天我们不用来上班了吧，现在厂里生产得越多亏得越多。”“没有了这份工作那我们怎么办？”“唉，该死的疫情！”一个个愁眉苦脸、摇头叹气，红梅则躲在一边嘤嘤地哭了起来。看到大伙这个样子，晓华冷静了下来。他对大伙说道：“大伙先回车间干活吧，不管怎么说得先把这批活做完。深圳那家贸易公司正在转手做国内贸易，想办法在咱们国内寻找销路。”“找不到销路怎么办？如果继续生产弄不好会血本无归的。”“是的，明天我们就不来上班了，我们出去另外找工作，我们不能再增加你的负担。”大伙都纷纷为厂里为晓华着想、考虑。听到大伙这么说，晓华很是感动，他尽力装出一副乐观的样子，笑着对大伙说道：“大伙不要过于悲观，俗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，会有办法的。前两年中美贸易摩擦刚开始的时候，我们也遭遇过很大的困难，不是也挺过来了吗？我相信这次我们也能挺得过去。至于大伙，在疫情期间这么久没有出来上班，哪家不是都急等着用钱，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。而且，现在还在疫情期间，不少企业还没有正常复工，你们哪能一下子找得到工作呢。找不到工作你们岂不是更困难？请大伙放心，我不会扔下你们不管的。就像前两年厂里十分困难的时候，你们自愿捐出两个月的工资帮厂里度过难关一样，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和大伙一起度过眼前的难关！”“厂长，我知道你会好心帮我们，可眼前你的情况并不比我们好到哪里去啊。”有员工说道。“是的，现在厂里也十分困难，所有的资金年前都买了原材料，厂里现在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了，只有指望能将这批货销出去。不过我听说现在政府已经出台了扶持小微企业发展的政策，我准备向银行申请一笔贷款，争取政府的支持。但我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……”说到这里，晓华有些哽咽，“如果真到了那一步，我会将去年买的那套房子卖了给大伙发工资，我有一套房子住就够了。请大伙相信我，我一定说到做到。我知道你们哪一家都比我困难得多！”听到晓华这样说，员工们都禁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。她们没有想到这次新冠肺炎疫情不仅给武汉给湖北带来巨大的灾难，也会给这个小厂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影响。晓华泪流满脸地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，他不忍心再听到她们的哭声。走进办公室，晓华眼前不觉一亮：阳台上几盆迎春花开得正艳，那些黄色的花朵给原本有些阴冷的办公室里带来了满室的春色，晓华这才意识到，现在已经是春天了……
?????????????【作者简介】郭文峰，男，江西省吉水县粮食局干部，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。1981年开始文学创作，先后有《清亮的月夜》《大山深处》《馈赠》《寒冬》《搭便车》《憨叔》等作品在《鸭绿江》《星火》《江西日报》等报刊杂志发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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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第942期校对丨张勇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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