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——张嘴
把春天吃了静静 摄
出生于20世纪40年代的人们,幼年时普遍吃尽生活的苦,成年后又吃遍养育孩子的苦。
20世纪60年代末,母亲生下第二个女儿没几天,父亲和母亲就被养有八个孩子的爷爷奶奶的大家庭给分出来了。
父亲的两个箩筐里坐着两个女儿,母亲带着分到的一个铝盆和一个钟表,开启了小家庭的生活。
一个孩子接着一个孩子出生,一方面是因为根深蒂固生儿子的愿望,一方面是为了多分土地。对于穷苦的农民家庭来说,多生育一个孩子虽然多一个人吃饭,但是多分到的一亩多土地能在他们的辛苦劳作下产生更大的效益。毕竟,侍弄庄稼和土地是他们的拿手活儿。
一年到头,父亲带领全家把汗水都撒在土地上,但仍有青黄不接的时候。父亲总会用尽办法填饱我们的肚皮。
春天刚到,各色野菜就进了我们的肚子。野菜的吃法各异,让我忘不掉的是父亲腌制的野菜。例如灰圪针,父亲在干农活的空当,采摘顶部刚发出来最嫩的部分,回家后用刚从水窖里打出来的水迅速洗净,甩干水分,晾半个小时后切成小段,撒上盐揉搓,吃之前加醋。一口下去,我感觉把整个春天都吃进了胃里。
秋天的老韭菜,豆角秧上残留的一两根豆角,香椿树上即将变黄的叶子,地里挖出来的几颗残缺不全的萝卜,再搭上拔除的辣椒藤上的一堆辣椒,也能创造出美味来。父亲把这些材料全部洗净,晾两天后,给蔫儿了的一堆材料加入食盐,放在石碾上一遍一遍地碾,然后装到罐子里。这就是冬天的美食了。
夏天的餐桌丰富得多。
在父母的带领下,我们一群孩子普遍嗜辣。父亲留出一块三分大的地,专种辣椒。一到饭点,我们就各显神通。有人把辣椒切碎腌腌,有人把辣椒捣碎,有人用醋泡辣椒,有人把辣椒和蒜瓣炒,每人端一小碗辣椒,就着母亲蒸的大馒头,呼哧呼哧吃着,末了,再喝一大碗绿豆水解暑。
曾有邻居在我家房顶上看我们吃饭,问:“你家都吃啥好东西?一人一碗,老香啊!”
“都是辣椒,也没别的啥好吃的。”父亲回答。
“辣椒能有恁多吃法儿?你家孩子可真像你。”
父亲的个性之中有着与生俱来的不服输。每每遭遇旁人欺负,在母亲劝我们忍让时,父亲总会悄悄鼓励我们:不要害怕任何人,不管他们家弟兄几个,只要敢欺负你们,回来告诉爸爸就好。这句话成了我们成长过程中最有力的支撑,也教我们学会了大的保护小的,姐妹之间彼此爱护。
高二那年,我遇到了生命中最大的一个难关。面对文理分科考试,提前得知物理成绩的我几近崩溃、万念俱灰,甚至有过自杀的念头。再次见到我,曾经如山一样的父亲泪如泉涌。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,父亲说了一句话:“只有狠心的儿女,没有狠心的父母。无论你要走什么样的路,我们都不会再逼你,要好好活下去。”
那句话后来一直陪伴着我,成为我和父亲之间特殊的链接。在母亲因椎基底动脉供血不足躺在床上的五年时间里,在父亲罹患帕金森病、老年痴呆症的岁月里,我曾无数次攥紧拳头,用他告诉我的话来安慰自己、鼓励他。
然而,父亲还是走了。
THE END
晚报副刊精读
编辑:静
审核:周彦超张广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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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口下去,我把整个春天都吃进了胃里
啊——张嘴把春天吃了静静 摄出生于20世纪40年代的人们,幼年时普遍吃尽生活的苦,成年后又吃遍养育孩子的苦。2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