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节，讲一个悲伤的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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–冥冥之中把酒和故事联系起来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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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天就是清明节，一个缅怀逝者的节日。
我想起一个人，所以决定讲一个真实且悲伤的故事。
GZ是我的高中同学，后来我读大学，他读预科，再后来我工作，他继续读书，直到有一天，我在中国人同学录上看到他自杀的消息。
中国人同学录，一个很遥远的名字，这个跟人人网一起齐名的中国最早的社交平台，来不及爆红便已消亡。GZ这个人，少年尚未江湖便已走远，他的故事，永远定格在2006年5月15日这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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GZ长得高高大大，帅帅的国字脸，松垮的衣装，永远的双手插着牛仔裤口袋，一副屌屌的样子。应该说，上天给了他一副好看的皮囊。
GZ的父亲是管工商的某局领导，家境不错。父亲对儿子期望很高，要求也很严格。在望子成龙方面，所有父母都是一样的表情。
他经常跟我讲，他已经不怕他父亲了，因为他一米八几的个子，他父亲根本打不过他，虽然依旧会有暴躁怒骂，也不过是口舌之争，无法用武力去征服他。
高中生活是相当紧张的，他却是最闲的人。每晚自习，他泡一杯清茶，摆一张报纸，默默承受着岁月静好。
或许觉得实在无聊，他主动管理班上的报纸，并写下著名的“阅报须知”，大概有上十条吧，具体我已经记不得了，印象最深的一条是：看报前须向毛主席鞠躬致敬。
班主任罚他写三千字检讨，他略微思考了一下，奋笔疾书，检讨上满页写着“我错了”，如此重复，凑足三千字。我们班主任是个儒雅的绅士，当时他脸上挤满了激动的皱纹，条条都充满了愤怒。
GZ并非凡事都不认真，去买墨水的时候，他必带上钢笔试过之后才行。而买牙膏则定要扭开挤出些许放在嘴里嚼几下确定真假。有一次他买磁带买到的是盗版，他便不动声色地通知他父亲的同事，直接查处了那家店铺。
GZ有自己的爱好，他是一个疯狂的Beyond迷。他购买了所有Beyond的磁带，然后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听，跟着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学，那略带苍桑的嗓音，那标志性的摇滚手势，像极了Beyond的主唱家驹。在教室里唱，在路上也唱，在宿舍还唱，家驹就是他的偶像，就是他的寄托。
在摇滚刚刚兴起的年代，我并不了解Beyond，我也不懂粤语且五音不全，但是因为GZ太疯狂了，我耳边整天充斥着这些歌曲，最后我都会唱了，以至于现在，我都能唱几乎所有的Beyond歌曲，耳濡目染的力量真是可怕。
如此说来，除了好看的皮囊，其实GZ也拥有有趣的灵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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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不幸的是，GZ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学生。他成绩总是排名垫底，在这个唯分数论英雄的年代，学习不好意味着否定一切，所有的个性都变成了无知的表现。
父母需要好孩子，同学需要好榜样，老师需要好学生，社会需要好人才。所有的一切，与少年的叛逆撞击在一起，泾渭分明，格格不入。深渊的种子，大概就在这个时候埋下了。
高中毕业，我搭上了大学的末班车，GZ是毫无意外的落榜生。我收到他消息的时候，他却已经是XX大学的预科生了（成绩达标就可以转为正式本科生），中国式的暗渡成仓，父亲还是爱儿子的，嘴上骂骂咧咧，实际还是会全力以赴的帮你。
我们俩互有书信，是的，是纸质的书信，想起来那时候真是天真无邪。他告诉我说他已经在努力学习了，接着说过了英语四级了，又说已经入党了，再说的时候是已经准备考北师大的法学硕士了。
我们，其实算不上是朋友。我们同窗三年，同宿舍三年，他是官宦之后，我是贫民之子，毕业之后，也算是分道扬镳了吧，我们本不是一路人。但他乐意找我讲，我还是愿意听的，并且为他取得的成绩感到由衷的高兴，毕竟他走了出来，找到了奋斗的方向，他现在应该是父亲的骄傲了吧。
晴空万里，并不一定就是好日子，所有的不幸和悲剧都沉淀于此，有可能憋着一场暴风骤雨。
大学毕业后的聚会，我们见了一次面，那时的他脸上充满了失意，话不多，似乎心事重重。
我们彼此都忙于生计，也就无暇多问。况且他背靠大树，工作总是不愁的。
然后没过多久，我们就听到他自杀的消息。
-04-
在所有描绘悲伤的词语中，最悲伤的莫过于“本来可以”。他本来可以成为父亲的好儿子，他本来可以成为学校的好学生，他本来可以找到一份好工作……生命中来来去去的问题多了，哪里来的那么多本来可以。那是我第一次正视死亡，后面的多少年里一直在想，他当时经历了什么，为什么这么决绝又报复性的选择这种方式，没准撑一下，熬过艰难的时候，日子总能过下去。或许，父母的期望，学业的压力，同学的对比，社会的竞争以及高中时代积聚下来的种种不如意，变成了深渊一样让他无法规避和逃离。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，深渊也在凝视着你。知道自己正在凝视深渊的人，活着该有多挣扎啊。然而生活本来就是喜怒哀乐愁苦悲各种俗世中翻腾，从来没有什么万事如意，事事顺心。失恋，成绩不好，工作不顺，生活压力大，每个人都有脆弱和焦虑的时候。焦虑是不会被根除的，而对于焦虑感最大的缓解，源于自我输出和意志力的建立。不要试图规避高压和自己的真实情感，不要否认欲望，不要夸大自己的不满与阴郁，不要轻易被蛊惑，坚持个人价值的探索，这个世界虽然不完美，但是我们仍然可以治愈好自己。这是一个功利的社会，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免俗，抱怨是不必要的，逃避是可耻的，弱者是没资格被缅怀的！死亡也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，它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。所以无论遇到什么，死亡都不应该是我们的最优选择，也不应该成为我们的第一选择。也许，我们只能安慰自己，不要把生活看得太重，也不要把自己看得太轻，好好活着，不管喜不喜欢，为自己的人生赴汤蹈火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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